在我的记忆里,时常闪出这样的一幅画面,八十年代,一所没有大门的院子,院墙是土砌的,房子还是那种半边盖的。房顶四个角上还长了四个造型柱。院子并不大,但种了杏、梨、苹果,墙边还种了韭菜、黄花菜、木耳菜。院子里几个小孩子欢快地玩耍。
春天,拔些蒲公英、荠荠草、狗尾巴草,编眼镜、编项链、编手镯,手巧得还能编出耳坠。挖野菜、拔猪草、放羊,家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。挖一会儿野菜,在田里追一会儿蝴蝶,躺在田里打几个滚儿;拔一会儿猪草,捉一会儿毛毛虫;放羊,可以骑在羊羔子身上,让羊儿驮着走,别提有多开心了。
夏天长且难熬,关中的雨水多,蚊虫也多,一不小心就给你来个“爱你没商量”。我从小就是过敏体质,只要被蚊子亲过,皮肤会起大疙瘩,形成一团团荨麻疹,蚊虫叮咬成了儿时的恶梦。夏天也伴随着许多趣事,村背靠着鲸鱼沟。记得小时候,每逢暑假,便会和几个伙伴相约去鲸鱼沟消暑游玩。沟谷不深,但塬坡上下林木葱翠,浓荫蔽日,崖青水秀,川谷清流。沟底的湖水泠泠淙淙,不徐不疾,可远观,可近玩。水面沿着湖岸蜿蜒,忽儿窄瘦,忽儿宽展,的确有鲸鱼的意象。其实鲸鱼沟原为一条小河,流经蓝田、灞桥、长安三区,是长安与灞桥的分界河,东边为灞桥区的狄寨镇,西边是长安区的寿阳山,沟底有绵延3公里的河。河里就有许多河虾、螃蟹、河蚌,鲤鱼、草鱼,偶尔还有几十斤重的大鱼。
夏天还开一种我最喜欢花,又好看又好吃,奶奶叫它金针,也有人叫它黄花,金黄金黄的,样子像针,每当一场雨过后,走进菜园,清香四溢,金针花头顶雨珠、娇艳欲滴,吃面的时候做臊子,味道极好。
夏、秋两季分界不清,至10月份,天气还十分闷热,但早晚气温逐渐凉了下来。
秋后渐渐入冬,树木落叶,百草凋零,冬是小孩子的主战场,关中的冬天多半是静谧的,尤其下过雪后,人们大多数是呆在家里的,因为家里有暖和的炕头,烧的红红的炉子,一家人在屋里也其乐融融。屋外没有一丝风,麻雀们在枝头弹跳着,树上的积雪不时地落下来,它们一会儿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,又飞到电线上,成群结队,好不热闹。
雪停了,太阳透过朦胧的云层把阳光撒了下来,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,田野湿润了,大地湿润了,盖在麦子身上的被子慢慢地变薄了,它们开始拥有了黝黑的肤色,在湿润的土地里似乎欢乐了起来,而不惧冬的寒冷,仿佛冬天就是它们的乐园。到了傍晚,空气渐渐地比白天冷了起来,屋檐上掉下来的雪水,慢慢变成了长长的冰坠子,晶莹剔透,来不及落下来悬在半空中。我想,它们总是要掉下来的,关中的冬天总是要过去的。父亲说,这冰坠子虽然好看,但也很危险。说着他用竹竿把这冰挂打了下来。
我觉得关中的冬天是美丽的,因为它有雪、有水、有冰。雪是冬天的生灵。但在我的记忆里,冬天的冷也是出了名的,在没有雪的日子里,空气湿冷湿冷的。上小学那会儿,早读下后,脚尖冷得不行了,我们就在那个青砖砌成的台阶上左脚右脚来来回回跳,或者小朋友们挤在墙角,一个挨一个使劲挤,这样也可生发出热量来,懵懂的岁月,留下了珍贵的回忆。
小时候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,楼房代替了土房子,铁大门代替了篱笆和木门,两鬓渐出白霜的我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那种乐趣,就像歌里面唱的那样,“吃糖都不甜的年纪,是什么偷走了我们的快乐?”
|